臺上臺下一起驚呼。楊春華就追了過去，腳上雖然是高腳靴子，速度卻也不慢，一把就扯住其中一個男人的衣袖。那男人回頭一推，將楊春華推倒在地上。

容海川與謝柳生，已經反映過來，大步追了出去。

下面的張宛央舉著拳頭叫了一聲：“青天白日，朗朗乾坤，竟然上我戲班裏這樣搶人？各位鄉親，大家一起來，幫個忙，攔著路！”

鄉下漢子，最是淳樸，也不乏熱血，見到這般情景，已經是義憤填膺。當下就有一群青年人，拔腿追上去，又有遠處的漢子，攔著前面的路徑。

一個提著大煙鬥的老頭子氣急敗壞地追過來：“老子帶走自己的女兒，錢也砸還給你班主了，還怎麽著？還不趕緊讓路，老子的閨女要回家成親去了！”

那老頭子倒是想要跑快些，但是他渾身上下也就是皮包著骨頭，所有的動作看起來都僵硬無比，跑起路來，一顛一顛地，那樣子說不出的可笑，自然也快不起來。

卻聽見下面有人笑著叫道：“她是你閨女？要帶你閨女回家去成親？麻煩你照照鏡子，你那人憎鬼厭的樣子，能養出這麽好的閨女來？”

又有人叫道：“那老頭才是主謀，大家一起攔著，別讓他跑了！”

得了一言提醒，又有義憤填膺的漢子圍過來，將那老頭子也攔住了。

那老頭子就指天畫地地罵起來：“金錦田！青天白日，紅口白牙，你說話要算話！你想要混賴我女兒不成！我還你一百大洋，你還我女兒，當初文書上寫明白了！”

金錦田笑著過來：“張老爹，您這話可算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了。當初文書上寫定，你將女兒典給我演戲，一百大洋演三年，三年之後去留由你女兒決定。什麽時候寫過你只要還給我一百大洋就可以領走女兒了？我費盡心思將你女兒培養成一個角色，你拿了一百大洋就將你女兒領走，一轉頭再典給其他戲班子演戲，索要一百五十大洋兩百大洋的，我豈不是白白花了很多糧食很多心思？天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？你是拿了一百大洋給我，我又何曾收下？你擱在桌子上，我好心替你拎回來了，你好生數一數，收著吧……”

“……你胡說！”張老爹跳起來，手指尖就指到金錦田的脖子上去——張老爹個子矮小，金錦田個子高大，他跳起來，也只能指著金錦田的脖子，“不管怎樣，我一定要將我女兒領走，天大地大，爹娘最大，文書條例都在，就是告到衙門，我也不怕……”

文書？想起這個關鍵，楊春華忙向那邊容海川看去。卻見容海川微笑著對自己點點頭，這才放下心來。

容海川有一手好書法，偽造兩份合約不是很難的事兒。張老爹又是不認字的，談判的時候替換一下，真的不是難事。

“且不說你沒資格要走燕兒妹妹，即便你有，你搶我們玉蝶姐姐是怎麽一回事兒？”張老爹還在滿口噴唾沫呢，卻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：“強搶民女，告上衙門，你不死也要褪層皮！”

卻是周芳兒，伶牙俐齒，滿臉刁蠻。

張老爹一行人，頓時傻了片刻；等看清“張宛央”的模樣，頓時癱軟。

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，當下跳腳痛罵。

而張老爹帶來的那些無賴，見自己這邊不占理，當下就開始推搡人，想要走路。

村民一出戲被壞了，又哪裏肯放人？

卻聽見外面傳來喧嘩聲，接著聽著一個威風凜凜的聲音：“搶民女的人，到底在哪兒？”

——威風凜凜，果然是警察局的大人物。

大手一揮：“全都帶走！……嗯，這個正旦，也帶走！”

楊春華的心猛然一沈，急忙說道：“局長大人，玉蝶姐姐是受害者，他們抓了玉蝶姐姐，玉蝶姐姐沒犯錯……”

那警察局長看了楊春華一眼，眼睛瞇起來：“哦，身上有灰印子，你也打架過了？既然打架過了，那就一起帶走！”

周芳兒披頭散發追出來，說道：“不許帶走玉蝶姐姐，玉蝶姐姐沒犯王法，是那些壞蛋將她搶走……”

她要撲上前，謝柳生忙一把將周芳兒抓住，喝道：“芳兒！”

警察局長端著一個胖胖的肚子，扭過頭來，看著周芳兒，臉上露出幾分笑容來；金錦田忙給警察局長賠笑，說道：“小地方的小老百姓，沒啥見識，楊局長您別計較……”

楊局長從周芳兒身上收回目光，對著金錦田笑瞇瞇的點頭，說道：“你是一個懂事的，不過也要教教手下的閨女。連我都敢沖撞，將來要大虧的！”

金錦田連忙稱是，將手中的一個袋子悄悄的塞過去，說道：“我這閨女脾氣是耿直了一些，不過這事兒真的是天降橫禍，我們這幾個閨女真的沒鬧事……”

局長就接過袋子，掂了掂分量，揮大手：“好了好了，去警察局再說！金班主，你也一道兒去！……嗯，這個扮演小生的姑娘，既然沒她的事兒，就放了！”

一群人就去了。

周芳兒就哭起來。嚴香菊也哭起來。張宛央聲音也哽咽了，說道：“大家要合計一下，別哭……”眼淚卻撲簌簌落下來。

一群姑娘圍著哭。

容海川怒道：“現在是什麽時候了，還哭！不許哭！現在大家一起合計一下，到底怎麽辦！”

容海川畢竟是男人，嗓子大得嚇人，一群姑娘一窒，竟然將聲音給收住了，周芳兒抽抽搭搭地哭道：“怎麽辦？”

容海川沈吟了一下，說道：“之前金班主也合計過，這事兒是要花一些兒錢的。現在文書既然已經換掉了，對方又不認識字，他們將人都帶走，橫豎不過是要錢罷了。現在金班主被帶走，我們手上沒有錢……”

楊春華忙說道：“我攢了幾個大洋。”轉身回去，打開自己的箱子，將一個錢袋拎出來，沈甸甸的就擱在容海川跟前，說道：“一共是七個大洋五十三個銅板。”

張宛央聽聞這個數據，不由看了楊春華一眼，心中詫異楊春華這麽幾天竟然掙了這麽多錢。卻沒有說話，轉身也去開自己的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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